記者｜任蕙蘭
在今年公布的《財富》世界500強榜單里，中國企業數量蹭蹭往上漲，一年高過一年，去年上榜了100家，今年創紀錄上榜106家。但算一算這些企業的平均利潤，卻低于整個榜單。雖然今年最賺錢企業的桂冠給工商銀行摘去了，但不少虧損的重工業企業拉了后腿，所以平均利潤遠低于美國的128家榜企。難道中國企業當真是“大而不強”，不如美國公司會賺錢？
對此，《新民周刊》越洋專訪了哈佛商學院管理學教授孟睿思（Chris Marquis）和他的博士生李琦，他們一直聚焦于中國企業全球化戰略，做了很多案例研究。
《新民周刊》：今年中國有106家企業躋身財富500強，僅次于美國的128家，比去年增加了6家。你怎么看財富500強榜單里中國企業數量的增長？
孟睿思：財富500強是個重要的指標，越來越多中國企業上榜，證明中國企業的規模和全球影響力都在增長。財富500強榜單是按照企業的營業額來排名的，中國企業憑借國內的巨大市場，以及一定程度上的政府支持，很容易達成非常高的營業額，成為全球巨人。所以今年世界500強企業中21.2%來自中國，僅次于美國，美國占25.6%。這個事實清楚說明了中國在全球經濟中的地位不斷增長。
《新民周刊》：財富500強榜單中的企業以營業額來排名，中國企業達到門檻的越來越多，但中國上榜企業的平均利潤不高，遠遠低于美國的上榜企業。為什么中國企業盈利能力不強？
孟睿思：我覺得有很多互相交織的原因。首先是中國和美國處在經濟發展不同階段。美國經濟體系更成熟，上榜企業多聚焦于高科技、金融以及現代服務業領域，而中國還很依賴于重工業，中國上榜企業所處的領域通常利潤很有限。比如，美國上榜企業有蘋果、谷歌、英特爾、微軟等，而中國上榜企業是中石油、中石化、國家電網、上汽集團等。所以中國上榜企業利潤低下，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兩國支柱產業不同。
還有一點，很多中國上榜企業是國有企業，國有企業一般有長期戰略考慮，不單單追求利潤率，還有很多其他追求目標和考核因素。這些原因決定了中國企業和美國企業目前平均利潤的差別。并不是說中國企業作為一個群體，比美國盈利能力要弱，只是它們不同而已。
《新民周刊》：雖然很多中國上榜企業的利潤不高，但銀行業卻很可觀。工商銀行成為今年財富500強中最賺錢的企業，還有幾家其他的銀行也排進盈利前50，對于中國銀行業的超高利潤你怎么看？
孟睿思：這和中國人儲蓄比例很高有關，而且中國銀行業是壟斷的。工商銀行在中國的銀行中客戶最多，它主要服務中國城市地區的個人和商業企業。中國的投資渠道相對有限，所以人們依賴于穩定安全的銀行儲蓄，銀行只要吃利差就能賺錢。如果你的客戶都愿意接受很低的存款利率，你要賺錢還是什么難事？
李琦：我覺得有個重要原因。美國科技企業發展已經比中國科技企業快了一步。像蘋果、微軟這樣的美國科技企業是在上世紀80、90年代發展起來的，在21世紀初就確立了它們的全球地位。而阿里和騰訊是從最近十幾二十年發展起來的。我猜測在十年內，甚至更短時間，財富500強榜單里就會出現中國的科技企業。
《新民周刊》：今年的榜單中，中國民企的表現很亮眼，像華為上升了57位，排在250名。你之前就研究過華為，你怎么評價這家企業的表現？
孟睿思：華為在走向國際化的進程中，是個非常有亮點并且值得觀察研究的企業。華為在非洲、南亞和歐洲的擴張簡直讓人難以置信，它目前70%的營業額來自中國以外的地方。而且華為已經確立了信息與通信技術領域領導企業的地位，在專利獲取方面遠遠超過同類競爭企業，成為深度參與設計下一代無線技術的少數企業之一。只要全球通信產業繼續擴張，華為就會持續成長發展。
《新民周刊》：入圍財富500強是衡量企業國際化程度的一個標準嗎？
孟睿思：這是衡量企業規模、企業和所在國家全球影響力的一個重要標準，但未必是衡量特定企業國際化程度的標準。因為中國市場非常廣大，很多企業依靠本土市場就能發展得規模很大，進入榜單，比如中國的銀行。但這并不代表這些企業國際化程度很高。比如很多上榜的國有企業其實還沒有真正實現國際化。對于很多中國企業來說，下一個階段的成長將會是全球擴張。
《新民周刊》：中國大部分上榜企業都是國企，你怎么看這個現象？
孟睿思：國企的成功既代表了中國經濟的成績，當然也暗示了中國經濟繼續走向世界需要作出的改變。很多國有企業是處在壟斷行業，所以獲得高營業額和高利潤并不難。很多國有企業的經濟規模和企業信譽有強有力的政府支持。
然而，眾所周知，這些企業大部分品牌影響力有限，效率低下，創新能力不足，在全球化發展上也沒什么成功之處。它們是隨著中國市場成長而成長起來的。在中國的下一個發展階段，這些企業需要把更多注意力放在提高管理效率、凈利潤、企業社會責任以及綜合服務上，如果它們想成為真正的全球化盈利企業。
